发布时间:2025-10-16 23:49:08    次浏览
湖北日报讯孔帆升取名字有一定地域性,与学问无关。在鄂南,我总觉得取名有些跟风,有些随意,有些根本就是不当回事。想想那些名字,回味其中蕴含的一些意思,倒也饶有趣味的,其实它就是一个时代的缩影。我有个哥叫社会,叔叔的儿子取名主义,上头还有个哥哥叫建设,合起来是建设社会主义。那时,还有取名叫人民、公社的,如今也不知道到哪打鼓乐去了。湾里新鲜活着的尚有建国、建军、民政、红星,名取得好啊,与时俱进,一生都没大波折。长辈的名字有些取得如日历牌一样,又枯燥又疲沓。你看甲申这名,你以为他晓得《甲申三百年祭》吗?实在八杆子够不着。己卯,你还以为他养了几匹马,生活中讲码,其实他石滚辗不出个屁。壬申、辛酉、辛亥、甲辰,真是五花八门,亏得私塾先生起名时戴个老花镜,把一本老黄历都要翻破。搞不懂那个地主之后为何叫丙子,他是要书识有书识,要田地山林有田地山林的,取个什么不好,偏让人想到饼子。我想着就好笑,你地主老爷干嘛把自己孩子取了个人人想吃的饼子?那些穷得叮当响的,生个娃如养个猪狗差不多,就叫大狗细狗、黑牛细牛。可不是嘛,把人当六畜一样贱养,既省心还命儿硬,他们一眨眼就猪狗一样乱跑了。有个篾匠生了俩兄弟,大的叫讨米子,细的叫花子,合起来就是讨米叫花子。听说花子是被人叫花心了的,当村干部时吃了窝边草,干不下去了。有时呀名也是命,歪打正着,绕也绕不过。我叔父那憨儿对亲,我陪着上门去喝喜酒,居然听说他那亲家有三兄弟,分别叫先问、先答、先应。这真是怪了,我那兄弟叫阿金却口难开,一辈跟我都说不上三句话,他岳丈那边倒是个个能说会道,与他们饮酒说话,先答先问先应三个老兄弟配合得好像表演三句半。也有文绉绉的,什么兴家、立业、家盛、富贵、发贵、大发,这些名字一抓一大把,就是没见一个真的大发大旺大富大贵了的。村人也不见得谁有失落感,叫着舒服就成呗。就是还有拿游戏当孩子名字的,这做大人的真不知吃错药没有,孩子一生下来就叫开山、成山。开山成山是小孩们玩的一种石子棋,两三个伢爬在石板上,流着鼻涕掷石子,你进我退步步为营,几步就定了输赢。有一回,我与小伙伴玩成山棋,兴头上,我下了一子,大喊一声开山,旁边忽地有重物坠地声音,闷闷的如倒树筒。不一会儿,一个头破血流的人就来了,呜呜大哭,边哭边大骂:老子正摘黄瓜呢谁叫老子?我才知自己这一喝,把他喝下石坑去了,害得母亲上门赔不是,成山开山他妈才没找我麻烦。山村本是色调单一的,有人取名偏偏花里胡哨,叫亮叫光叫黑叫白,叫红叫绿叫蓝,你搞不清他们家想染什么布。这取名真个没一些谱儿,本来没一块山林,偏叫松柏槐杨竹。有些人干脆数数取名:坤一,揪二,近山,四毛,五分,六元,阿七,八喜,经久,十一,娘哟,我怎么感觉到是在市场买菜找钱论价呢!不过,印象深的还是那些没名的,人们叫他们疯子、哑子、疤子、癞子、矮子,那些人也似乎被叫习惯了,老鸦不笑鸡婆黑,大家都好不到哪去,随你么叫吧。